我的似水流年--汶水情

2017-01-10 11:05:27     来源:鲁中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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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  车窗外,纷纷扬扬的雪在飘落着,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在窗外时隐时现。我依在佩然的肩膀上,理着散乱的头发,眼睛被泪水模糊了,一种莫名的情绪袭上心头。佩然安慰着我:“兆欣,有我在,一切都会...

  荣格格

  车窗外,纷纷扬扬的雪在飘落着,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在窗外时隐时现。我依在佩然的肩膀上,理着散乱的头发,眼睛被泪水模糊了,一种莫名的情绪袭上心头。佩然安慰着我:“兆欣,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用手背按了按眼睛,点着头把视线移向窗外。列车“锵嚓锵嚓”有节奏的响着,伴随着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刚刚过去的时光……

  “宋组长太不近人情了”想起了昨天那一幕我心里充满了愤怒。出工前,我去大队部开结婚登记证明信,支书和宋组长正在商量平整土地的事。我站在一旁没说话。支书对我说:“正好要找你安排铁姑娘突击队的工作,你就来了……”。我打断他的话说:“宋组长、支书,给俺开个证明信吧,我们去公社登记结婚。”宋组长问“你和谁登记啊?”“咱村科研组长马佩然。”“谁?马佩然!简直胡闹嘛,你不知道他是反革命成分吗?一个共产党员和一个反革命出身的人结婚?你还有没有党性啊,这是两条路线的斗争!”这位四十来岁的公社革委会主任宋组长说着,“啪”的一下把手拍在桌子上,脸激动的发红。支书劝说着:“别急、别急,慢慢做工作嘛”。我看着宋主任这种态度,也激动了起来,加大了声音说:“反革命、这样的人是反革命?马叔是一个满肚子文化水的人,教书教的好,喂牲口,骡马牛羊膘肥体壮,这个谁人不知?这样的话,都是反革命,日子反倒过得会更好!再说佩然回来后,吃苦耐劳,努力搞科研,没有一样是落后的,反革命的帽子难不成还要祖祖辈辈的戴着永远也脱不掉了……”我眼里含着泪,脸通红通红地争辩着。“住口!一个党员,你的党性在哪里?下一步还要发展你为公社宣调干部,你你、你辜负了党对你的培养。”宋组长背着手,来回走着。我静了静说:“登记结婚是我个人的事情,我的人生我做主,没有人能干涉我们的自由!”支书对我说:“先冷静一下,有话慢慢说。”

  宋组长,来回走着,看到在院子里围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二蛋。“张换地,过来一下”,他把二蛋叫到门口,和他小声说了几句,换地就一阵风跑了,没过多时,我爹赶了过来,看到我和宋组长争辩的脸红脖子粗,瞪着眼对我吼着:“死妮子,你咋不知个好歹呢,领导还不是为你好啊!回家去好好思量思量。”宋组长对着我爹说:“大叔,这几天兆欣不用出工了,让她在家好好想明白,这信不能开!”我说:“不给开信,我们自己去公社登记。”我边走边愤愤地说着。

  回到家,爹“呯”的把门关上说:“这几天不许你出门,你看你能耐大了,放着好好的二蛋你不找,偏偏喜欢那个成分不好的马佩然,你咋就不知道个轻重啊,你!这事门都没有,你死了这个心吧!”我一头趴在炕上蒙上被子痛哭流涕,爹爹叨叨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晚上,我一声不吭,想:腿长在我身上,你能把我咋的。就是佩然,他一定很着急,得想法子和他商量一下。

  一向干净利落的娘把晚饭放在桌子上,拍了拍我说:“欣,咱庄户人不作践自个!啊,到了南墙咱拐个弯,别认在一棵树上吊死。”我说:“娘,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俩别担心我,都睡觉去吧。”

  等东屋的灯熄灭了一大会儿,我蹑手蹑脚的敞开房屋子门悄悄的溜了出去。我知道佩然肯定比我还着急,正盘算着去哪里找他,借着月光看到佩然在我家屋山头边踅摸,赶紧跑了过去。佩然双臂搂着我的肩膀,看看我哭的红肿的双眼,心疼的眼里溢出泪水来。我说:“走,去河边,在这里我爹会发现的。”两人相拥着向河边走去。

  月细如钩,悬在疏朗的星汉之间,冷风嗖嗖地扫着遍地的落叶,这个季节汶河的水少了许多,水面像静止了一般,而那些落叶的白杨、刺槐、果树远远望去黑蒙蒙的。我俩又来到了大柳树下,我紧紧依在佩然的怀抱里,坚定地说:“村委不给开信,明天咱去公社登记,看看结果再做打算。”“只能这样了,”佩然喃喃地说。

  天刚亮,我俩就偷偷向担山走去,到了公社婚姻登记处,公社文书正在读毛主席语录,背后是“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大标语 。我经常来公社开会,知道这人姓赵,他二十多岁,身穿黄军服,头戴黄军帽,胸前佩戴着好几个毛主席像章,臂戴红袖箍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本毛主席语录。看到我和佩然进来,面无表情的读着: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一场触及人们灵魂的革命,……。我们婚姻登记所也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从万恶的走资本主意道路的当权派手中,夺得了婚姻登记的大权,我们更要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使得婚姻登记所变成无产阶级的战斗堡垒,以阶级斗争为纲,纲举目张。

  我见状也掏出《毛主席语录》。赵文书说:“在阶级社会里,一切都会打上阶级的烙印。你们都是什么成分?” 我说:“五代贫农,光荣军属。” 佩然不敢吱声。小赵拿出两张表格说:“共产党员怕就怕认真二字,填表。”

  佩然在表格的家庭成分栏空缺。小赵说:“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共产党员和反革命是两股道上跑的车。”

  我说:“我们积极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在战斗中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小赵拿起电话接听,嘴里答着:“好的,知道了。”放下电话把表格收起来说:“请你俩到前面革委会宋主任办公室去。”

  革委会宋主任就是宋组长,我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于是,我拉着佩然跑出了公社大院。

  天,阴沉沉的,下雪了,洁白的雪花,悄然无声地轻轻落下来。我俩在雪中奔跑着,谁都没有感觉到累,不知不觉来到了科研组的小屋子。佩然给我扑去身上的雪 ,自己也拍打了几下,拉起我的双手,斩钉截铁的说:“我们私奔吧!去新疆建设兵团我大哥那里,在那里我们开荒种地,我有技术、有力气,不会让你受累的。”我望着佩然坚定的目光,眼里溢着感动的泪花说:“我也有这想法,只是不知道去哪里”。“这样做会辱没你的名声,会被村里的人唾骂,会被家人嫌弃的!欣欣,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啊?”“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埋骨何需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主席都说这样的话。”我坚定地回答着。

  佩然说:“我身上带着十多块钱,车票吃饭够用了”。我摸摸口袋说:“我也有几块钱,那咱别犹豫了,说走就走吧,省得夜长梦多!”佩然写了一封短信放在口袋里,路过家门口时从门缝里塞了进去,让爸妈不用担心。我俩踏着积雪,顶着凛冽的寒风在飞雪中向黄旗堡火车站奔去。

  列车有节奏的地摇晃着,佩然握着我的手在晃动中昏昏入睡了,两天的操劳使这个健壮的男人憔悴了不少,他已经疲惫不堪了。我把他的手放好,摘下围巾,搭在他身上。全车的旅客随着晃动安然舒适地踱入恍惚迷离的梦乡,我没有一点睡意,看着眼前的佩然,思绪又回到了家乡、回到了我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家乡初春的清晨,位于韩吉村旁,方圆约莫十里的林子,远远望着就像一幅水墨画,杨柳拂地,细岭叠翠,远水澄澈,奇花绽放,果林飞花。刚刚下了一场透湿雨,天青地绿;静静的汶河打林子边蜿蜒经过,二条支流像洁白的哈达飘下,由西向东,经这久远的村落后蜿蜒而下,潺潺的流水,像悠扬的琴声一样动听。一望无际的田野,麦苗伸展着嫩芽;阳春的清早,鸡叫莺鸣,炊烟袅袅,整个韩吉村在慵懒中醒来,忙碌的一天开始了。

  村委会的大喇叭又响起来了,“咳、咳”村支书张永丰清了清喉咙大声说:“今天早饭后各队敲钟点名,男女劳力都到小坡集合,公社工作组的宋组长要来传达上级农业学大寨的重要指示精神,各队各组不许缺勤……”。

  我拿着碗筷,赶到了生产队部的院子里,只有二蛋和几个年轻人蹲在大锅灶边喝粥。自去冬大会战开始,生产队里隔几日早上做疙瘩汤,大多数日子是玉米粥,出工的人捎着饭带着碗筷到队部院子里吃早饭。我舀了一碗疙瘩汤,泡上煎饼边吃着边和二蛋说:“书记说了待会儿工作组开会,咱团员不能缺人,你去科研组通知马佩然,他离得远,兴许得不到信”。二蛋三口两口喝完粥,把碗筷放在我的面前说:“遵命,我的团支书,。马上就去!这里有劳你了。”做了个鬼脸,一阵风跑了。二蛋姓张,叫张二蛋,比我大两岁,和我是小学同学,俺两家相隔不远,从小就是皮打皮闹的玩伴,上到五年级他就退学了。父亲早年去世,姐姐出了嫁,还有弟弟妹妹上学,急需挣工分的,再说他也不是学习的料,但对干农活却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一下学,十多岁的毛孩子,跟着大人摸爬滚打,不几年就历练成一把好手,现在整整一个多才多艺的农村土专家,泥土石蔑,样样精通,编鸳绞索、犁牛打耙、抛粮下种、担抬推拉,门门在行,什么样的巧活、难活,到了他手上,样样精通,麻利刮净,累活也舍得费力气。

  前年,工作组进驻韩吉村搞农田基本建设,平整土地,在小坡现场搭起了指挥棚,打出了“战天斗地,大搞农业基本建设”,“改天换地、人定胜天”等口号。二蛋把“青年突击队”那盏红旗走到哪里插到那里。平整土地就是泥土搬家,二蛋舍得花力气,别人一个小推车装两筐,二蛋装三筐。工作组的宋组长对他极为赏识,对二蛋说“农业学大寨需要你这样的标兵,我提议你加入党组织。”二蛋摸了摸圆圆的脑袋说:“俺庄稼人就是土地的子孙,只要把地种好了,党教叫干啥就干啥!”在搞大寨田的火热战场上,二蛋火线入党。宋组长说:“咱现在成为共产党员了,换个名字咋样啊?”二蛋说:“叫了二十五六年了也没啥想法,宋组长您是文化人您定舵。”宋组长嘴里念叨着:大干快上、改天换地、人定胜天……,有了,就叫张换地怎么样啊?身边的人都拍手叫好,“这个名字好,有意义,比二蛋文明”。二蛋嘟囔着:“张换地,、换地,叫起来敞亮,俺愿意。”从此,二蛋火线入党并改名张换地,年纪大的人习惯了还是二蛋二蛋的叫,他也应承着。

  二蛋要去找的马佩然是韩吉村的科研组长。“文革”开始,父亲马翰驰--青岛海洋大学生物系教授,被打成了反动学术权威,走白专道路的带头人,扣上了反革命学术权威的帽子,遣送回乡劳动改造。大儿子上山下乡去了新疆建设兵团,小儿子马佩然当时就读高三随父母迁回了家乡。马老先生早年在外求学,几经辗转,南开大学毕业后,来到青岛海洋大学教书,他是个对祖国充满爱心的知识分子,无论什么年代,教书育人,勤奋耕耘,特别是建国后,他成为学校的学科带头人,文革中首当其冲的地成为改造对象。返乡后,他成了生产队的饲养员。马佩然在学校时,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学生,受父亲的影响爱好生物学。回乡多年来,虽然吃苦受累,但没有消沉过,从薅草、锄地、分苗、犁地开始,跟着乡亲们学会了干农活,他热爱家乡这广袤的大地,投身到农村的社会主义建设中得到了极大的锻炼,确切的说,他已经从一个城市嫩娇娃变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了。前年,上级指示各村成立科研小组,搞农业试验田,佩然自告奋勇参加,他满怀激情,想用科学种田提高产量,使乡亲们能吃饱饭,把日子过好,这是一件多么好的事啊!他立刻带领几个有点文化的人在林前办起了试验田,搭起了三间砖房作实验室。自那以后就埋头查资料、育种育苗,他下定了决心,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打开科学的大门。如今科研组那片不大不小的试验田已初见成效,即使那些老农把式也刮目相看,尽管在是否用他担任科研组长的问题上有人提出他的“成分”问题,但是,支书看中这个勤奋好学、能文能武的小伙子,拍板任他为科研组长。

  马佩然最近住在科研小组的屋子里,这些日子,是他研究的“东方红”二号春玉米授粉的关键期,每天清早详细记录玉米抽穗授粉情况。接到二蛋的通知,佩然急忙收拾一下,锁好门往小坡赶,这个二十四岁的小伙子,修长的身材,迈着大步,精神焕发,微红的脸膛,高耸的鼻梁,两道剑眉下的眼睛炯炯有神,微皱眉头的时候,更显示出一种很有魅力的男性美,只是脸上的胡茬没刮,头发有点蓬乱,穿着那双解放牌黄球鞋沾满了泥土,他边走边在路边的草丛上擦抹干净。农业学大寨现场,高高耸立的架子上“进一步掀起农业学大寨的高潮”的标语十分醒目,小南风刮得红旗咧咧,迎风飘展,阵风和着沙土直迷人眼。会议还没开始,他到我身边打招呼,我挪动了一下,让他坐下来。这时,宋组长走到主席台上大声喊着“同志们,静一静,我现在总结一下去冬农业学大寨的成果,去年冬天公社党委统一部署在担山、山口一带修的大寨田初具规模,今春还要派一批人参战……”。“人家大寨是山岭修梯田,咱这里平展展的有啥修的”。“就是,去担山修了一冬天大寨田,生产队春耕没备好呢,今年庄家收成咋好?”有些人在私下里嘀咕。接着,宋组长安排了下一步的工作,并通知明天在公社召开党、团支书会议。

  自打我高中毕业回村后,就和佩然一起劳动。我是一个干事泼辣的人,回村后带领年轻人积极参加集体劳动,组织青年学习,样样起模范带头作用,没半年时间,支部推荐我当妇女主任兼团支书,并加入了共产党。我俩是同龄人,性格中共同点很多,佩然喜欢和我交谈,总有说不完的话,只是佩然有时觉得自己是“反革命”成分。我贫农出身,哥哥在部队当兵,还是军属,高攀不上。我呢,和这个城市来的大男孩接触后,对他的性格、眼界、聪敏、吃苦耐劳等各方面都很喜欢,空余时间好在一起谈些感兴趣的话题。佩然因为家庭成分不好,二十四岁了也没有上门提亲的。我和他正好相反,不客气地说,我长得好看,有文化,有能力,家境又好,看上我的人可不少哩。就说二蛋吧,就是殷勤表现,我家里里外外的大小事他都帮忙理得停停当当,我爹打心里喜欢这个勤快厚道又心灵手巧的后生。明眼人都看透了换地暗恋着我。我和这个标准的庄稼汉处得很好,却没有那种相爱的念头。这几年到家里登门说亲的人都要把家里的门槛踢断了,我一个没答应,其实我的心里若隐若现的藏着一个人,只是还不太成熟罢了。

  第二天,我从公社开会回来,天就晚了,走到庄前的时候,太阳就落到远处林子的小树梢了。远远看见佩然在试验田里拿着放大镜左看右瞧。我加快步子赶了过去,在佩然身后“哇”的一声,佩然一怔,转身看到了我,高兴的说:“就知道是你,鬼精灵!你看你,像花一样俊的脸,还能唬着人?只能让人看到高兴罢了。”急忙站了起来说“前些日子育的小麦苗看了看,比我预想的要好。”我四下里打量着整个试验田:左边是一片绿油油的麦浪,长势喜人。右边是一片齐腰的春玉米,齐刷刷的排着列队,前面还有许多块方方正正的绿格子,千朵万朵五颜六色的小花在浓绿的叶片下竞相开放着,散发出沁人肺腑的清香。我四下里打量着说:“你还怪会理整的呵。”佩然说:“走了这么久路,看你的额头上沁出汗珠了,到屋里歇息会儿吧。”边走边和我聊着:社会主义是不断向前发展的,将来还要实现机械化、电动化、园林化,科学技术是不可缺少的,农村的发展前景太广阔了。我听了他这些话,很受鼓舞,十分敬佩这个年轻人,相跟着他向实验室走去。”

  实验室的前面摆放着许多浇水用具,进门的墙壁上挂着小麦、玉米、果树等科技图标,屋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小布袋,里面装的都是实验种子,一张简易桌子上放着一盏手提煤油灯,灯旁摞着几本厚厚的书,靠墙角搭了张简易小床,放着一小卷铺盖,这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佩然给我摆了个板凳让我坐下来。刚一落座,我说:“在公社开了一天会,团委布置了好几项工作,有宣传方面的、科研方面的,还有学校管理方面的。要求咱村出节目参加大汇演,佩然你要上一个嘛!还有你们科研组的,下一步,公社组织参观团来参观学习呢,你可要准备一下哦,这是公社团委布置的重要任务。”佩然高兴地说:“放心吧,我的大团支书,节目有我一个。”他抬手挠了挠头皮说:“暂定革命样板戏《沙家浜》中郭建光唱的《朝霞映在阳澄湖上》。我这几天正在观察小麦新品种,授粉春玉米“东方红二号”的育苗情况……”。我投去赞许地目光说:“多日来,不是开会就是造田,还真是头回细细端详你的宝贝试验田,今天开眼界了,要按照你这样科学种田,产量肯定会增加不少哩!”看看天色已晚,我起身告辞了。佩然说:“一起走吧。”

  我俩肩并肩走在田间小路上,傍晚时分的田野显得格外宁静,两个人静静的一时都没有说话,侧脸看,佩然不由得脸红了起来,我心中涌起了一阵阵幸福的涟漪。我感觉到,他也正从侧脸打量着我,我慢慢低下了头。他说:“欣欣,你长得真好看,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穿着朴素又得体,身材苗条又挺拔,脸上透着自信,没有那个女子能比得上你!”我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然后我们两人慢慢的又谈着感兴趣的话题,不知不觉走到了我家门前的大槐树下,佩然搓着手说:“我回去了,”只是说着还定定的站在原处看着我。我说:“要不我送你回去?”我俩会心的笑了。佩然说:“送来送去还不送到天亮吗?你快回去吧,我看着你进门。”我慢慢的转身开门。佩然突然跨出几步对我说:“欣欣,明天晚上收工后,我在河边的大柳树等你。”话音刚落,他便消失在刚刚落下的夜幕中。

  第二天收工后,我回到家里,偷偷地煮了两个鸡蛋,换了件干净的素花衣服,胸前佩戴上一枚大红的毛主席像章,揣上鸡蛋,悄悄的地来到了小河边。远远看到健美挺拔的佩然站在大柳树旁眺望着远方。今天的佩然,穿了一件妈妈亲手做的平时舍不得穿的的确良白衬衣,下身穿一条灰色的迪卡裤子,束着外腰,有电影明星的范儿。看到我,他挥手招呼着,我也挥着手向他跑来。他不由得抓住了还喘着粗气的我的双手说:“欣欣,你像天使般跳跃过来,像天使一样哦。”我双颊热烘烘的,轻轻抖动了一下被握住的手,不好意思地示意了一下,佩然有点手无足措。我从口袋里掏出还温热的鸡蛋说:“喂,给你的,趁热吃吧。”说着把鸡蛋塞到他的手里。我俩在河畔的大柳树裸露的枯根墩上坐了下来。

  第一次两个心爱的人在这宁静的夜晚单独坐在一块,陶醉在巨大的幸福之中。佩然说:欣欣:“我满肚子的话不知道说哪句,我给你吹一首歌曲听好吗?”。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口琴,轻轻地吹了起来: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

  一直通向遥远的远方

  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

  看着我的爱人上战场

  ……

  委婉缠绵的曲调是那样的沁人心脾,我陶醉在悠扬的琴声里,情不自禁的从树墩上站了起来,随着曲子舞动起来,佩然也边吹边和着舞步。微风吹拂着,细细的柳枝摇曳着,是那样的和谐、唯美,整个汶水河边变成了我们二人的舞台,我俩的心里装满了幸福!

  我望着眼前英俊而有才华的佩然,怦然心动,感情的潮水冲破了朦胧的帷幔,羞涩地坐回到树墩上,佩然紧靠在我身边,他的脸微微发红,用颤抖的双手捧着我的脸颊静静地看着,动情地说:“看到你的脸、你的眼睛,我的心、我整个的人被融化了。”他微微侧脸靠近我,一股温馨的气息相互感染着,爱的暖流霎时传遍了全身。我颤抖着,没有拒绝,深深地凝望着他,爱的春潮涤荡着我的心。我知道,这份爱迟早会到来,我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羞涩地说:“佩然,你的口琴吹的真好,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佩然深情期待的凝望着我说:“往后,我天天吹给你听,只要你喜欢听……”

  当我俩肩并肩离开汶河边时,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这时,绿色的田野在月光笼罩下,一片朦胧,一片静谧,只有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狗吠声,那静静的汶河淙淙的流水声依然是那样的动听。

  公社组织的大汇演终于结束了。这段时间,白天下地干活,晚上排练节目,尽管很累,我俩情绪异常饱满。佩然的革命样板戏《朝霞映在阳澄湖上》,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还被评为优秀节目一等奖,我们团支部也受得了表彰。回家路上,我们拐了个弯,向汶河走去,不知不觉我俩又来到了那颗巨伞一样的大柳树下,依然坐着那个古树墩上,望着眼前清清的流水绕过弯弯曲曲的河道蜿蜒向东流去,鱼鹰盘旋在河面上,一对鸳鸯在河水中戏游着,我情不自禁地脸上泛起了红润。刚刚坐下来,佩然低着头说:“自从上次分手后,我每天都有一种无言的愉快,每时每刻都想单独和你在一块,每时每刻都想见到你,好想握你的手,好想和你亲热的地坐在一起。在梦里也无数次和你手拉着手,在田野里、在花丛中、在果园中、在雪地里走啊、跑啊、……,欣欣,我是不是很可笑啊!”佩然用热切的、喜爱的目光注视着我,真诚动情的话语感动着我,心中全是幸福和感动。佩然情不自禁地捧起我的双手紧紧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我清晰的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闭上眼睛,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让爱的暖流传遍全身。我压根不觉得他是什么“反革命”后代,他有文化、有理想,没有哪个男人能比得上他。当佩然发烫的额头贴在我的脸上,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爱,我用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脯上,尽情的享受着这到来的爱情。

  爱情使我们更加精神焕发,我们感到天更加蓝,水更加清,连鸟儿的叫声都那么的婉转动听。白天不管劳动有多累,我们都在向往着下一个愉快的夜晚。夜幕下,我们或者手牵手,默默的漫步在田间小路上,或者坐在柳树下轻声密语,或者依偎着静听着悦耳的流水声,数着天上的星星,……

  一天晚上,佩然送我回家时轻声说:“兆欣,我们要是有自己的窝该有多好啊!”我说:“有的、会有的,明天我去找支书和宋主任,叫他们开了介绍信,咱去公社登记。”佩然既高兴又担心地说:“去年担山村的李子青没登上记,就是因为他家是地主成分,今年未婚妻王菊菊嫁给了公社通信员小胡了。”我坚定地说:“我就不信有谁能拆散我们!那怕天塌地陷,海枯石烂,我们也要在一起!”

  我望着已经入睡的佩然,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佩然,亲爱的,社会为什么对你这么多的不公平啊!如果社会能够给予我们这些徘徊在十字路口的年轻人一点点合理的渠道,我们也许不会在岔道口上错行了,我的心隐隐作痛着。心里默默的说:再见了,可爱的家乡!再见了,美丽的汶河!

  雪,纷纷扬扬的飘着,近处黑色的屋顶,路边的田坎,汶河沿岸,全被无情的飞雪掩埋起来了,列车在黑夜里,呼啸着飞快地向西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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