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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动山河——张博铁路开通120周年追访|“一大”播火 “工运”曙光 ——张博铁路的“红色脉动”

来源:博览新闻

2024-06-14 08:30:03


  □淄博日报/淄博晚报/博览新闻

  记者 李可孝 刘淼 董振霞 刘伟

  6月7日,张博铁路洪山车站。

  随着淄矿搬迁,这里的德式老站房在岁月里寂寞矗立。一条条路轨绵延静卧,淹没在夏日的芳草中。而铁路两侧,著名的洪山大集依然繁华。

  在年轻一代的注视下,120年的洪山老站阅遍繁华,在岁月更迭中沉寂。

  洪山,是张博铁路淄洪支线的终点站。它并不那么显眼,却是民族复兴历史进程中的一个重要站点。

  这里,是中共“一大”代表王尽美、邓恩铭的播火地。100年前,中共淄博支部在此诞生。甚至,“淄博”这座城市的命名,也因之注入了红色革命的天然基因。

  这是一座城市的历史自觉和时代担当。当淄博矿区第一粒革命火种点燃,从此,这座城市进入觉醒年代,在艰难摸索的历史巷道中,看到了新生的曙光。

  历史,需要仰望。红色张博,信仰如芒。

  A “五四”诱因

  风云激荡的大时代,总会酝酿一些大事件。

  1919年5月4日,“五四运动”爆发。也许没人想到,淄博,却是那块关键的“背景板”。

  1919年巴黎和会召开。在这次一战战胜国的“分赃会”上,西方列强把德国在山东的权益:青岛租界、胶州湾、胶济铁路及其沿线矿区(包括三座矿山:潍坊的坊子煤矿、淄博的金铃铁矿和淄川炭矿)让与日本,从而引发轰轰烈烈的“五四运动”。

  山东问题成为五四运动的诱因。淄博矿区则是山东问题中最核心的经济问题,山东问题图片。

  “山东问题”成为引发“五四运动”的那根导火索。而“山东问题”中,青岛租界是主权问题的核心,淄博矿区则是经济问题的核心。

  据《德国侵略山东史》记载,在德国对胶济铁路(包括张博支线)及其沿线附属厂矿的投资方面,淄博所占份额最大,而在淄博矿区中,又以淄川炭矿为最大。淄川炭矿,由此成为日本人摄取山东权益的最大经济诱因。这座因胶济铁路而崛起的工矿区,就这样加入了那场反帝反封建的世纪狂飙,也由此埋下了红色淄博的第一粒火种。

  淄川炭矿,为那段波澜壮阔的百年历史搭起了主场景。

  穿过洪山车站南侧的一个道口,向西走几十步,就是百年前淄川炭矿的老厂区。在德日占领时期,成千上万吨优质的煤从这里挖出,在洪山车站装上车,沿着淄洪铁路专用线运到张博线,再转胶济铁路运到青岛出海。解放后,人民政府接管这片矿区,于1953年成立淄博矿务局,2002年改建为淄矿集团。淄矿集团搬迁后,这里成为一家民营机电公司的厂区,周边则开发成现代化的社区。

  百年沧桑变迁,这里早已找寻不到当年淄川炭矿的模样,但不远处那片由18幢“洋房”组成的德日建筑群,则见证着这个矿区的百年兴衰,定格着德日侵掠的屈辱印记,也注视着一个觉醒年代的到来。

  伴随着列强资本的侵入和民族产业的兴起,淄博发展成为山东最大的工矿区,并诞生了一支规模庞大的产业工人队伍。至1919年,淄博产业工人数量达到33600余人,超过全省1/3。其中,日本鲁大公司经营的淄川炭矿有机器工人2700余人。这些机器工人大多来自上海、济南、天津等地,具有一定的文化和技能,受“五四运动”的影响和启迪,开始注意接受先进思想和学说。

  淄矿博物馆采访图片。

  1919年,淄川炭矿机器工人以许鸿宾等为首,发起成立了“淄川炭矿工人机器图算学校”,设有机械、绘图、算术、语文等课程,参加学习的多是青年技术工人和工人子弟。

  1921年,淄川炭矿部分职员和工人发起成立了“淄川炭矿工人补习学校”,设有采煤、地质、数学等课程,吸收青年机器工人参加学习。

  这些工人业余学校的创办,标志着淄博矿区的产业工人已经从“结帮结伙”的原始斗争,逐步走向谋求思想文化解放的新阶段。这些有文化、能识字、有理想的年轻工人,代表着那个年代最先觉醒的群体,无疑将成为未来中国革命的先锋力量。

  地火在燃烧。他们蓄满能量,只待那暗夜中绽放的一刻。

  大戏,即将开场。

  B “一大”播火

  作为红色教育基地,洪山马家庄图算学校每年都接待大批参观者。

  沿着洪山车站的路轨南行1公里,就到了马家庄。在高楼林立的现代社区里,有一处保存完好的古朴院落,这就是淄川炭矿工人机械图算学校旧址,淄博工运的摇篮。

  村委负责人对这里如数家珍。这本是王姓人家的一处私宅,后来成为矿工们的集聚地。院落的东屋,依然保留着原来的样貌。山墙上青砖砌成的“福”字,经历时代风雨,斑驳而深嵌。100多年前,中共“一大”代表王尽美,就是在这间屋子里成立了山东第一个矿业工会,点燃了“中国劳动运动之曙光”。

  那是一个风云际会的年代。

  1921年,中国共产党登上中国革命的政治舞台。作为工农政党,党的“一大”确立了发展工人运动的工作重心,毛泽东、刘少奇赴安源矿区,李大钊赴开滦矿区,王尽美、邓恩铭两位“一大”代表则先后来到了淄博。胶济铁路沿线的工矿区,就是他们最理想的播火地。

  1922年6月25日,那是一个注定要载入中国工运史的夏日。

  作为山东党组织的缔造者和早期领导者,王尽美来到淄川炭矿马家庄机器图算学校,召集淄川、大昆仑、南定、博山、西河一带的煤矿工人代表250多人,选举成立了山东矿业工会淄博部。

  这是山东第二个工会组织、第一个产业工会。王尽美难掩激动之情,奋笔写下《山东矿业工会淄博部发起会志盛》一文,并在《山东劳动周刊》第一号上发表,赞颂淄博矿工的新觉醒:“发生此空前盛会,真令人惊异,我们欢乐到无所置此了……演说者痛快淋漓,鼓掌如雷,欢声震地,全神贯注,始终如一,真是中国劳动运动中之曙光啊!真是山东劳动界中空前之盛举啊!”

  这一评价和定位实在是太高了。革命先驱的热烈之信念和豪迈之性情,穿越百年仍跃然在目,让人荡气回肠,拍案称奇。

  也正是因这篇文章,“淄博”,第一次作为一个地区名称出现在党的文献中,这座城市从此注入了原生的红色基因。

  从1922年8月到1928年10月,邓恩铭也多次到淄博开展工作。他利用其叔父任淄川县知事的便利条件,深入淄川县府机关、学校、矿井等处,广泛接触各阶层人士,宣传进步思想。为了便于接近工人,邓恩铭把淄川炭矿附近一家“宪章照相馆”作为秘密活动点。

  “列宁唤醒了俄罗斯的工人,打倒了大官僚、大资本家,创立了一个崭新的国家。我们中国也有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他的名字叫毛泽东。对,我来讲一讲……”

  这是红色电影《风暴》里的台词。时至今日仍让我们心潮澎湃。王尽美、邓恩铭又何尝不是如此,把主义和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告诉他们未来的红色世界是什么样子。

  庄严的时刻终于到来。

  中共淄博支部旧址。

  1924年7月,在王尽美、邓恩铭的启蒙和领导下,淄博地区第一个党的基层组织——中共淄博支部(又称中共淄博矿区支部)正式成立,直属中共中央领导。这也是继济南支部之后,山东第二个直属中央的党支部。

  从此,淄博革命的星星之火,沿着张博铁路,开始燎原。

  C 红色“脉动”

  穿行在洪山的街区,一处处红色印记,刻在了岁月的风尘里,也流在了一代代人的血脉中。

  老照片,淄川炭矿大门照片。

  今年70多岁的倪先生,是淄矿集团退休的宣传干部。这次采访,他成了热心的“导游”。他是20世纪70年代随父母来淄博的。“有一次,我来到淄博矿务局门口,看到门口有军人在站岗,挺拔威武。我从小就有军人情结,心想,就这了。”

  在淄矿博物馆里,当来到1935年北大井透水惨案的展区时,倪老指着展墙上矿工遗骨的照片说:“这些照片都是我们拍的。1975年淄矿决定重新发掘北大井,我是井下三个拍摄者之一。”

  现在,他已成为那次发掘的唯一亲历者,井下死难矿工的惨状给他留下了强烈的心理阴影,也让他对那段屈辱历史耿耿于怀。后来,在建淄矿博物馆时,他跑遍北京、天津、济南、青岛等地,收集德日对淄博矿区进行掠夺的相关史料,为最大限度还原那段历史不遗余力。“历史不容遗忘。只有记住来时的路,才能更好地往前走。”

  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总有某些情景勾起他们对那段血火岁月的记忆。

  从淄川炭矿门口旧址向南,就是洪山大街。这里可是繁华街区,商铺林立,其中就有邓恩铭用作联络点的“宪章照相馆”。时光百年,宪章照相馆已几经整修重建,旧迹难寻,但当年的故事却仍在流传。

  65岁的王爱英在街上经营着一家小超市。她说,她的公公叫刘佃发,当年就在宪章照相馆跟着学照相,解放后自己开了一家照相馆,在当地颇为有名。“我公公说那时他还小,经常看到有人来照相馆,只谈事情,不照相,还有一些人到他家里来住过,解放后才知是搞地下工作的。公公说他曾经和那些了不起的人物靠得那么近,真是幸运,也算是为革命做过贡献呢。这个牛可以吹一辈子。”

  从洪山站到张博线,一条条路轨,穿越觉醒年代和血火岁月,奔涌着连绵不绝的红色“脉动”,并沉淀成一座城市的底色。而回望历史,关于淄川炭矿、张博铁路和焦裕禄的一些细节,更是带给人们一种别样的震撼。

  沿着洪山火车站的路轨向南15公里处,有一座淄川炭矿下属的桃花峪煤井,当年焦裕禄曾在这里做过矿工,十几岁的他嘴里咬着昏暗的油灯,肩上拖着沉重的煤筐,在巷道中艰难地爬行;后来,他又被日本人抓进博山宪兵队的地牢,然后在博山火车站被押上火车,一路辗转运到东北的抚顺煤矿,几年后幸运地逃出,回乡参加了革命;1964年,已是兰考县委书记的他坐着火车辗转千里到八陡火车站,最后一次抱病回乡探母,用生命铸成县委书记的榜样。

  红色,是一座城市的基因,也是一代代人的传承。

  从王尽美、邓恩铭,到焦裕禄,沿着张博铁路,我们追寻一种信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