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在枣里的乡愁

　　淄川 马海霞

　　母亲说，她小时候住在乡下的四合院里，同院住的还有她的二叔和三叔两家子。院子里有棵老枣树，高过屋顶一大截，以至于找不到那么长的竿子来打枣。枣红了的时候，二叔和三叔就爬上枣树去摘枣，等摘够了，他俩踩着树枝晃几下，熟透了的枣儿便会落下，母亲和大姨再去树底下捡。但落到地上的红枣都被砸伤了，是不能用来做酒枣的。外公是位教书先生，他不敢爬树，也不屑于爬到树上去和俩弟弟抢枣儿，所以外公家的孩子只能眼巴巴看着堂兄弟们吃酒枣。

　　母亲说二叔和三叔为人不坏，但都娶了恶媳妇，不敢把摘下的红枣分给外婆家一点儿。母亲有位同学知道了这事，放学后邀几位同学去她家摘枣，让母亲拿回家做酒枣。恰好同学的哥哥放假在家，便爬上树去摘枣。母亲说，同学家以前家境优越，她哥哥长相英俊，那天穿着黑皮鞋白衬衣黑西裤，打扮得像个少爷，但一点儿也不高傲，不仅摘枣给她们，还吩咐妹妹分给路人，让大家都尝尝。记得那天，同学的哥哥还读了句杜甫的诗句：“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后来，母亲一家搬去了外地，每年枣花飘香时，母亲便会记起这件事。

　　几年前，母亲回老家带回了两棵枣树幼苗，栽种在家门口的空地上。今年初秋时，一串串小枣挂满了枝头。等到九月，枣儿开始变红，母亲便踩着板凳将红了的枣儿摘下，今天摘一瓢儿给左邻，明儿摘一瓢儿给右舍，等前后邻居都送完了，再有枣儿红了，母亲便开始摘下来送亲友。

　　等十月树上的枣儿都红透了，该送的都送完了，母亲才将剩下的红枣收进盆里，洗净，控干水分，用筷子夹着在白酒里蘸一下，然后放进玻璃瓶里密封起来，搁置阴凉处。一个月后，红枣就“醉”好了。本是打算自家人一直吃到春节的，但这期间只要家里来了客人，母亲便把酒枣取出，“尝尝，我从老家带回的枣树结的红枣，我做成了酒枣，甜着呢。”

　　酒枣经不起母亲的热情，没几天玻璃瓶子就见了底儿。满满两树的红枣，自家人的馋虫都没打发走，母亲冬天熬粥还得自己再买红枣。我埋怨母亲太大方，母亲瞪了我一眼说：“你懂什么，这是我家乡的红枣，这里的人不知道它有多甜多好吃，我就要让大家都尝尝。”

　　父亲说，这红枣里有母亲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