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部电影建座城，匠心？任性？

　　唐城“花萼楼”正在进行表演，这里是《妖猫传》里“极乐之宴”的拍摄地。 （图片来自唐城官网）

　　正在热映中的电影《妖猫传》让观众看到了华美大气的盛唐气象，殊不知该片导演陈凯歌为此花了6年时间建了一座唐城，还有背后企业高达十几亿元的投资。号称“造城狂魔”的陈凯歌几乎每拍一部电影都要建一座城，在国内实属罕见。这样的大手笔，是匠心还是任性？

　　创作者 从古诗词中找灵感

　　屠楠和陆苇看了四遍《妖猫传》，每一遍都掉眼泪。普通观众或惊艳于该片的华丽画面，或醉心于传奇故事，但他们却对出现在片中的每一处场景、陈设，乃至每一个道具，都看得格外仔细。作为该片的美术指导，他们不仅配合导演陈凯歌营造出了一个盛世唐朝的梦境，而且成为襄阳唐城影视基地的设计师和建设者。

　　位于湖北襄阳的唐城影视基地，6年前只是一片种植莲藕的荷塘，还有一个污水处理厂，因为一部《妖猫传》，现在已成为占地600亩、国内最大的唐代题材影视拍摄地。当时，陈凯歌需要一个完美的外景地拍电影，襄阳政府和当地企业又想发展文化产业——这座城市虽有2800年建城史，但素来被调侃“有说头，没看头”，急需一些可落地的文化项目。唐城为陈凯歌的电影提供拍摄场景，陈凯歌的影响力和自带流量又可成为唐城最大的免费广告，双方一拍即合，这才有了现在的唐城。

　　为了让唐城不仅壮美雄奇，还能传递场景背后的故事和情感，陈凯歌用大量的古诗词启发屠楠和陆苇。比如，皇宫的设计应该是“九重宫阙烟尘生”，寺庙建筑看上去要能感觉到“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理解诗词里的美是中国人所共有的，也是中国人所独有的，我们由此找到中国人所独有的情感和品位，营造出比较完整的中式意境。”屠楠说。

　　屠楠和陆苇2011年就进了《妖猫传》剧组，在襄阳一住就是4年。去之前，屠楠的女儿还没满月。4年里，屠楠错过了女儿这段时间的成长，陆苇错过了找对象的好时机；为了一棵树的效果，他们夏天一天在太阳底下折腾两万步，反复调整树的位置、姿态；冬夜里画图冻出关节炎；一个铃铛要设计两个星期，但影片里只是观众根本留意不到的背景……特别累或者绝望的时候，他们就爬到青龙寺的青龙塔上，那里是唐城的制高点。看到脚下唐城慢慢成形，觉得咬咬牙，还可以坚持下去。

　　无论时间、体量还是投资，《妖猫传》都是二人有史以来接手的最大项目。屠楠说：“像我们这样的年龄，能遇到这样的项目很难得。许多学建筑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建这么大的一座城。”

　　研究者 唐城填补国内空白

　　1992年拍《霸王别姬》，陈凯歌花了几百万在北影厂内搭了一条上世纪30年代的街道；1997年拍《荆轲刺秦王》，他精心准备了4年在横店建造了秦王宫；2010年，为拍《赵氏孤儿》在象山打造了“赵氏孤儿城”。“造城狂魔”陈凯歌，几乎每拍一部电影就要专门建一座城，这样近乎强迫症的行为，值吗？

　　“其实导演并不是非要建一座城，而是他要求非常高，再加上此前建的实景后期发展都比较繁荣，也给了他信心。”屠楠说，实景建筑的好处要通过比较才能看出来，即使是非专业人士，也能看出实景和特效不一样。“导演对影像要求极其高，特效达不到要求，才转而用实景。”此外，有了一个精心布置的场景陈设，演员也更容易入戏，奉献出更好的表演。

　　古建筑从业者朴世禺看完《妖猫传》，惊叹于该片在美术上的用心，“青龙寺的设计非常巧妙，一是将房内的一道横枋取消，防止其将背后的佛像截断，二是加入一排台阶，使得佛像和站在前面的空海形成视觉高低差，突出佛像的高大。还有马嵬坡的破房子，设计时充分考虑了建筑与摄影机的关系，无论是从远景推到近景，还是人物从楼上跑到楼下的运动镜头，都很有利于拍摄。”在他看来，唐城的核心任务是配合影片更好地讲述故事，以及后续如何继续运营。

　　另一位古建筑研究者刘忆鲁则评价，尽管唐城在一些设计上不符合史实，但其最大的意义在于，填补了国内唐城的缺失。“明清离现在比较近，题材一直比较火，所以影视城很多；秦汉风格的影视城可以从两周一直用到南北朝，但是唐朝的影视城基本上只能用在唐朝题材，所以关于唐朝的影视城相对较少，基本上就是秦朝或明清的影视城凑合用，观众看不出来，剧组也就无所谓了。陈凯歌比较有情怀才专门弄了个唐城，虽然细节有问题，但是一看就让人感觉有唐风，像那么回事儿，不是挂羊头卖狗肉。”

　　投资者 旅游是经营第一位

　　一进唐城，穿过明德门，中轴线上的“千步廊”将整座城一分为二，东西两面呈现的景观也各有特色：西市规整一些，东市自由一些，西湖宽阔，东湖狭长，西边的山更平缓，东边的山更险峻，西边有西明寺，东边有青龙寺，最北端则是皇宫。盛唐宫殿、小桥流水、亭台楼榭、古镇街市……唐城不仅满足了《妖猫传》里的主要场景，也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城市。屠楠介绍，他们在设计时不仅考虑到摄影机的视角，也从旅游景观的角度满足游客和其他剧组的需求。

　　2014年元旦，唐城开始试营业，同年五一假期正式营业。刚刚过去的元旦小长假，共接待游客2.2万人次。据唐城相关工作人员透露，关于唐城未来的规划，旅游是第一位的，“旅游为里，影视为表”，“我们现在正在准备一个沉浸行进式表演，以唐朝夜游为主题。”至于影视拍摄，她说：“因为场地有限，我们不是有多少剧组就接待多少，而是会有选择。现在每天都有剧组来看景，前几天郑晓龙的《图兰朵》剧组刚刚来过。”

　　电影美术师王阔认为，在影视拍摄中建造实体建筑（群）的好处，主要是要比搭景更真实，但制作和时间成本则让许多剧组望而生畏，像唐城这么大规模的建筑群在国内实属罕见，“这类实体建筑（群）在拍摄结束后一般继续用于影视拍摄或者旅游开发，只要条件允许、策划得当，建城对剧组和地方文化产业是双赢的事情。”

　　后续能否合理利用，成为这类影视城是“一次性”还是“可再生”的关键。“国内影视城市场整体处于饱和状态，大部分都是亏损，而且影视城经营，人气很关键，像横店各方面生态产业链已经很成熟，而一些新影视城连群演都不好招。所以将来襄阳影视城的运营状态还需观望。”刘忆鲁说。本报记者 袁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