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的“新生”:如何从一个游乐、登高的节日转变成老人节？

　　主持人

　　熊小原

　　嘉宾山东省民俗学会秘书长、民俗学博士　朱振华

　　山东师范大学齐鲁文化研究院副院长　燕生东

　　重阳节现在又叫“老人节”，庆祝活动主要是围绕着“敬老”主题进行。但是古代的重阳节好像内涵和习俗更多一些，从唐诗《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这两句诗中起码知道唐代重阳节的庆祝活动有登高和“插茱萸”，那么重阳节是如何演变成老人节的？传统节日在当代社会中要如何继承发展？为此，记者采访了相关专家。

　　◎重阳节起源于何时？最初的重阳节有什么文化内涵和民俗？

　　朱振华：就地域广大的中国而言，民俗节日的起源、流布与农耕、渔猎文明的生产生活的实际需要有直接关系，它们存在空间和时间的不确定性，所以无法对传统节日的起源确立一个精确的时间，重阳节也不例外。一般认为，见于典籍的“重阳节”较早出现于《艺文类聚》，其中引《续晋阳秋》说：“世人每至九月九，登山饮菊花酒。”如果从西晋时期算起，那么距今也已有一千七百多年了。但是许多学者推断“重阳”这个概念，作为“节日”来进行讨论，至少还要追溯到先秦时期。

　　重阳节最早出现的节俗主要是登高和聚会。可以想象，古代社会在日常生活里很难居高临下的人们，在庆祝丰收的季节，选择登高、宴饮就成为一种非常自然的放松方式。当然，也有学者从典籍记载里看到古人也有登高辟邪求吉的传说。但我们可以肯定，在一种忙闲转换的时间制度里，先民们利用登高、聚会来寻求人与自然的那种和谐关系，这才是让“重阳节”保持恒久生命力的根本所在。

　　燕生东：还有一种说法是，重阳节应该起源于汉代，甚至更早。根据儒家阴阳观，有六阴九阳，九是阳数，农历九月初九，二九相重，所有重九亦叫“重阳”。古代在该日有登高的风俗，还有喝茱萸酒驱邪禳灾以及赏菊等习俗。

　　◎重阳节为什么现在会演化成老人节，古代重阳节中有没有敬老的内涵？

　　朱振华：“重阳节”在诞生之初，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具有“老人节”的涵义。重阳最早的习俗主要是“登高”和“聚会”。其中崇尚登高的原因之一有可能是先秦时期的一种古礼“望祭”，也就是特定时间在郊外祭祀天地的一种仪式。

　　到了汉代，从皇帝到平民百姓，人们有意识的养生观念已经十分流行。汉代人就以饮酒、食饵、佩茱萸的重阳礼俗来寻求一种“长寿之道”。一直到唐代，人们一方面将重阳节过成了喜庆欢乐的全面节日，另一方面也保留了“祛灾”“祈福”的理念。无论是史籍资料还是民间传说，重阳节转变为“老人节”实在是非常晚近的事情。虽然同样不能确定它作为一个“老人节”的准确时间，但我们相信它能赢得大家的广泛认可跟社会转型过程中人们相似的文化认同有直接关系。

　　例如，“重阳节”是个中国人心目中九九相叠的吉祥数字，登高健身、饮菊花酒、佩茱萸等节俗活动自身具有追求长寿观念的民俗符号，以及中国传统社会爱老、敬老的优良传统，这些文化元素结合在一起，在媒体、商家的推波助澜下，它从一个游乐、登高、聚会的狂欢节渐渐转换为一种尊老、爱老的“老人节”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燕生东：古代重阳节有敬祖祭祖习俗，九月初九“九九”谐音是“久久”，有长久之意，所以常在此日祭祖与推行敬老活动。重阳节与除夕、清明、盂兰节成为中国传统节日里祭祖的四大节日。所以说古代重阳节还是有敬老的内涵。

　　◎给传统节日赋予新的内涵是让传统节日获得新生？还是改变了传统节日的本来意义？

　　朱振华：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传统，所有的民俗事项包括所谓的“传统节日”都始终处于流变的动态过程当中。值得注意的是，中国人的“传统”实则植根在农耕文化的土壤之中，因此传统节日几乎也全部都是与农业劳作和季节转换相匹配的。而在近现代社会以来，生产方式、劳作方式以及人们逐渐摆脱自然环境影响的能力扩张，这种不依赖传统农耕文明及其时间制度的变化才是造成传统节日转变乃至消亡的根本原因。

　　但是我个人认为，只要传统节日的转换能够契合现代人心灵调谐的精神需要，只要这种转换还能向往并贴近着中国人追求天人合一的生命意识，只要在革新的节日活动之中还保有着真善美的生活追求，我们都应该满怀信心地面对这种充满时代活力的改变。

　　燕生东：重阳节在传统上是登高、赏菊、喝茱萸酒辟邪去疾，希望人人高寿，现在演变成尊老、敬老、爱老、助老，让传统节日随着社会发展，这是给传统节日赋予新的内涵，让其获得新生。

　　◎传统节日是基于农业社会产生的，但现代社会已发生巨大变化，传统节日应该如何继承和发展？

　　朱振华：继承和发展传统节日不应当成为一句干瘪的口号。现在，我们记起传统节日常常是在被动地看到媒体、商家的宣介之后才想起。我们该怎样让传统节日不变成购物节、消费节呢？国家有关部门应该多方联动，通过科学论证和弹性假期制度，为传统节日的生存预留空间。此外，大中小学也应该通过必要的课程设置去普及传统节日的历史常识。

　　当然，就我们每一个人而言，传统节日也是家族、家庭等私人领域的节日，在忙乱的工作之余，利用节日，多陪陪老人和孩子，这也是一切节日在个体生活感受方面所追求的真谛。

　　燕生东：尊老爱老传统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在倡导文化自信的当代，特别需要继承和弘扬。2012年12月28日，中国全国人大常委会表决通过新修改的《老年人权益保障法》，法律上把每年农历九月初九定为老年节。通过设立这个节日，倡导全社会树立尊老、敬老、爱老、助老的风气。不仅是传统习俗的继承，又赋予了时代新意。